國際婦女節女性音樂家專訪

呂文慈 Lu, Wen-Tze

東吳大學音樂系、耶魯大學音樂研究所畢業,主修作曲。目前為中國文化大學音樂系專任教授暨系所主任。

您如何描述您與音樂的關係?

如果用液體來形容音樂,那就像是注入我身體裡面的一種養分。就好比現代人會吃一些營養保健品來代替化妝品,音樂也是可以被我們飲用、注入身體的一種關係,像是咖啡、茶、或酒可以融入我們的身體,帶來不同的狀態。所以從小音樂給我的感覺,就像是滋養我的重要養分,如果放棄音樂的話,這個世界會變得完全不一樣。

您在演奏音樂方面是否具有某些優勢?

考大學時,鋼琴是我學習最久的樂器,但當時大學音樂系的錄取率相當低,大約只有十分之一,而鋼琴主修又是競爭最激烈的項目,於是我就將原先副修的長笛,改作為我的主修項目,以鋼琴作為副修報考,最後考進了東吳大學音樂系。所以我的優勢就是對於音樂長久累積的內在邏輯,這對於我演奏樂器與後來的創作是很重要的一個能力。

大二時因為很喜歡創作,所以就把主修改成作曲了。對我來說,作曲和寫作很類似,只是素材不同,不論是文字的編排組織,或是音符的編排組織,都是有脈絡可循的,再加上個人對周圍的觀察、對一些事件的反應,或者是對於美學的素養也都和創作息息相關。所以我從器樂的演奏轉換到創作,這中間幾乎是沒有什麼鴻溝,轉換得非常自然。

您在音樂活動中是否遇到過任何與性別平等相關的問題? 您是如何克服這些問題的?

我大概是從1980年代開始從事作曲,那時業界的前輩以及老師大多是一脈相傳,不僅是台灣和亞洲,世界上知名的作曲家全部是男性,但是我和前輩跟同學相處時從來沒有發生過不舒服的事,在參加作曲家協會或一些國際性音樂組織的活動時,他們也非常尊重女性。另外我們也創了一個華人女作曲家協會,目前遍佈全世界,每年都會在不同的國家發表作品及舉辦音樂節。

其實長期以來作為創作者的角色已經融入我的身體裡,我完全沒有去想男女性別的問題,只專注於我的作品本身。曾經也有人做過研究,女性的作品和男性有什麼區別,結論是毫無區別,因為音樂本身就是如此有魅力,就像是一種語言,我們不會特別去區別同樣的話,由男性或女性說出來有什麼不同。如果音樂是一種語言的話,那男性和女性創作的是個人風格,而不是性別差異。

您如何描述您與教育的關係?

我生長在一個台灣對音樂教育很支持、很熱情的年代,再加上我的家庭和學校都很支持,給了我良好的音樂教育環境,所以我很慶幸。現在我教書已經三十一年,感覺現在年輕人對教育學習這件事情越來越淡薄,因為社會的變遷和數位科技的發展,大家對知識的注入、教育的珍惜,以及面對學習的態度,都跟過去的年代差很多。這一切沒有好壞,但是完全不一樣,可能我們對於教育這件事要重新去對待,才能讓我們的下一代對學習知識和學習技能找到像過去那樣的衝勁。不過比較能夠吃苦耐勞的這個面向現今我已經看不到了。

是否有什麼建議可以給下一代參考?

不論什麼領域,都需要有「三心三力」。首先要專心,也就是專一;再來要熱心,也就是熱情;最後是要有恆心,一定要持續。三力首先是知識力,就是最根本的知識獲取;其次是要有觀察力,將對周遭的觀察與你的熱情融合;最後是創造力。我們去觀察所有成功的人也都具備有這些特質,所以不管是學習什麼領域,若能將這三心三力結合起來,就可以成就大好人生!

那娜擊樂二重奏NanaFormosa Percussion Duo

鄭雅心 Cheng, Ya-Hsin

國立臺灣師範大學音樂系畢,法國里昂國立高等音樂院第一獎。 目前為國立臺灣師範大學音樂系、國立臺南藝術大學七年一貫音樂系、國立中山大學音樂系擊樂助理教授。

張育瑛 Chang, Yu-Ying

國立台灣師範大學音樂系畢,法國里昂國立高等音樂院第一獎。德國國立卡爾斯魯厄音樂院最高演奏家文憑。 目前為My Yamaha, My Music合作音樂家,並為國立高雄師範大學、國立嘉義大學、台南應用科技大學暨研究所擊樂助理教授。

(左:張育瑛 右:鄭雅心)

兩人於2009年共組「那娜擊樂二重奏」(NanaFormosa Percussion Duo) 。2005年榮獲法國Claude Giot國際鐵琴大賽銅牌,2009年榮獲盧森堡國際擊樂二重奏大賽第三名。

您如何描述您與音樂的關係?

雅心:我最近在讀一本書,是一位鋼琴家在講古典音樂對他的救贖,我覺得滿感動的,因為音樂對於我自己,的確是有這樣的效果。或許我們的人生沒有像他們那般艱苦,但在不同的階段都會有一些樂音的出現,安撫我們的內心,讓自己跳脫當下某些亂糟糟的頻率跟情緒。

育瑛:音樂與生命中是很緊密而內化的,甚至很多時候比家人更親近,因為那就是你。不論在練習或演奏的時候,就算不講話,心裡在想什麼都可以自然流露,就像是你自身最熟悉且誠實的字句。

您在音樂活動中是否遇到過任何與性別平等相關的問題? 您是如何克服這些問題的?

雅心:我覺得這部分在打擊方面有時會更為明顯,因為我們真的會有體格上的差異,例如在音樂團體中要分配誰去打鈸時,男同學就會說不想再負責這個位置,但女學生又太吃力。以前我比其他女同學高一點,所以這件事就會落到我頭上,但只要團體裡有男生就可以放心讓他們分擔掉,所以打擊還是比較容易受生理或性別上的差異影響。

再到學習層面,其實小時候或許還沒有這麼明顯,可是長大後會知道真的有這樣的差異,特別像是手部先天肌力與骨骼重量不同,許多演奏上需要具份量感的聲音,男生較容易直接而輕鬆的達成,女生要達到同樣的聲音,真的要有一些先天的條件。所以我一直思考作為老師有什麼教學方式是可以去克服這件事的。

育瑛:我認為就我們在台灣的學習經驗來看,還沒有很大的差異,在台灣打擊很多都是女性,但是出國後打擊幾乎都是男性。在國外的樂團裡,指揮有時或許會因為是亞洲人又是女性而避開,也不會很直接地說不行,但最後在角色分配上,特別是在室內樂跟男生一起分配聲部的時候,我們可能分到的就是三角鐵那樣的小樂器或是打鍵盤,相較之下厚重的樂器則不會給我們負責。

您在演奏音樂方面是否具有某些優勢?對於您的教學風格有什麼樣的影響?

雅心:先前提到的生理差異其實也是我們的優勢,因為從小知道自己跟男生的筋骨相比就是比較輕,那個重量和質量敲擊下去就是不一樣,所以更必須去學習「放鬆」,或是用其他方法製造比較紮實的聲響,用一些巧勁去達到聲音上的要求。在教學上,我覺得這一塊也是我們會去著重的。

育瑛:因為我們的骨架都比較纖細,而且我的手很小,打擊時連八度音都要打琴鍵邊緣,很明白這是我這一生避不掉的瓶頸,所以曲風上我就會選擇比較多靈巧類,或偏重音樂性的曲目,需要憑藉很大的力量或很吵、很陽剛的歌曲,就比較不符合我的偏好,不論自己演奏或指導他人都比較辛苦。教學上我們也會因為這些因素去找到適合的路線,先天上的缺點就會變成優點,像是雅心老師提到的如何放鬆或是一些氣息的運用,是真的可以幫助學生加強核心的力量,這些不是平常學到畢業出去,就可以領悟到的事情。

您如何描述您與教育的關係?

雅心:身為教學者,我同時覺得自己類似嚮導,先引領跟隨者們享受我們熟悉的喜愛風景,這個方向過程就已常常令人熱血沸騰了;到一定程度,能為他們指路,去探索我們也沒走過的領域,有緣份的話,可以一起走、一起體驗新的挖掘,這也是我對教學相長一詞的定義。

育瑛:我也覺得就是像這樣,特別是教學相長的部分,很多時候教到很有天分的小朋友,就可以立即得到成就感,但也會遇到先天條件中等,或是比較辛苦的,這就需要比較長久的時間,不會突然就開花結果,要慢慢一點一滴耐心地養成,直到有一天真的開竅,自己就會很有成就感、很開心。

是否有什麼建議可以給下一代參考?

雅心:能知道自己的喜好,做出好的選擇很重要,就算我們一開始要紮實地汲取各種養分,還是要知道自己喜歡什麼,找到對胃口的東西。現在我們其實都需要有策略地去面對很多事情,如果有什麼是必要學的,那大環境一定也會逼著我們不斷學習,直到你自己感覺到有哪一件事特別重要,透過這件事可以直觀地感到快樂,那就會點燃你心中持續學習的動力。

育瑛:我覺得大家需要多聽多看,像很多在音樂班長大的小孩,都說從來沒有買過一張專輯,因此對很多音樂就沒有印象。現在很多人都沒有聆聽的習慣,相較我們那個年代少了很多,常常我們在探討音樂性的內容時,舉一些很赫赫有名的鋼琴家和小提琴演奏家為例,都沒有人知道,這當下給我很大的衝擊,我還會立刻上網找影片給學生看,畢竟打擊之外的音樂資源和資料庫是也很寶貴的。我也會三不五時地提醒他們哪裡有音樂會,甚至不只是打擊相關的,連同戲劇和舞蹈的資訊都分享給他們,希望這些生活上的不同的衝擊能為他們帶來更豐富的想像世界,也許將來他們自己再演奏出來,可以有更多不同的表達方式。